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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后三江源 谁来承受生态之重?

发布时间:2012-04-22

  三江源地处青藏高原腹地,是长江、黄河、澜沧江的发源地,被誉为“中华水塔”。玉树被称为“名山之宗,万水之源”,长江、黄河、澜沧江的源头均在玉树境内。

  三江源的生态变迁影响着全球气候变化。玉树“4·14”地震对三江源生态影响如何?三江源的牧民生活情况现在如何?2012年3月27日,人民网记者驱车前往玉树县、称多县,深入三江源调查采访。

  缘起:保护三江源 责任从何而来?

  上世纪以来,由于全球气候变化及人类活动等因素影响,三江源地区自然生态环境持续恶化,草原满目疮痍,区域水源涵养能力大幅下降,三江源许多干流出现季节性断流,严重影响三江流域各地区的生态安全和生产生活。

  “4·14”地震后,气象和地质灾害时有发生,暴雨、冰雹、雷电、大风、沙尘暴、寒潮冻害以及草原森林火灾、泥石流滑坡、崩塌等加剧了震后三江源地区生存环境的恶劣性。

  三江源不仅是玉树的三江源,更是中国的三江源、世界的三江源。三江源生态变迁的背后,是责任和担当。

  进程:钱花了,有效吗?

  2003年1月,国务院正式批准设立三江源国家级自然保护区。

  2004年开始,我国陆续投资约75亿元用于三江源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保护和建设。

  截止2011年4月,玉树州完成生态移民6535户,33012人,建成12个移民社区。实施了生态移民、退牧还草为主要内容的生态项目16个。目前,玉树州三江源自然保护区生态环境保护和建设一期工程已基本完成。

  “应该说效果还是比较明显。”玉树州三江源办公室主任明嘉说,“像玛多县,消失多少年的‘千湖百观’又出现了,你们来的路上应该都看得见,现在有坑的地方就有水洼,土地的蓄水能力好了很多。”从环保工作者家蓉口中也了解到,“观测到野生动物比以前容易。野生动物多了以后,人畜安全也容易出现问题。”在三江源办公室,我们见到一份工作报告,报告中写到了生态环境改善、环保意识提高、基础设施改善的成绩,但是在评价生态环境现状时写到“草场退化趋势尚未得到切实遏制”、“水土流失严重”,特别是“群众生活环境恶劣”等,占据了很大的篇幅。

  玉树州生态搬迁规划区内的大部分群众生活在4000米以上的高海拔地区,自然环境相当严酷。近年来随着人口数量不断增多,对草原的利用过度,牧民赖以生存的草场大面积退化,畜草矛盾日益突出。牧民中贫困人口达63%,他们已经成为了“生态难民”。无论从解决生计的角度,还是挽救生态环境的角度,不搬迁都不行了。

  心路:住在这里,好吗?

  3月27日,人民网一行从玉树州政府所在地结古镇出发,途经海拔4458米的雁口山,驱车来到128公里之外的称多县。称多县是“4?14”地震中受灾较为严重的地区之一,放眼望去县城几乎是一片工地,车来人往,十分热闹,但规划整齐。穿过热闹的县城,又行驶20分钟,就是称多的三江源生态移民安置点。与县城不同,这里很僻静,很少看到人。据称多县政协主席才松尼玛介绍,这里安置了600多户人家。

  在一个有些凌乱的小院里,我们见到了32岁的藏族同胞江永扎巴,他2011年7月搬到这里,以前在尕朵放牧,没有受过教育。他卖了家里所有的牲口换来两万元积蓄,一家四口居住在安置点一个60平方米的平房里。除了国家每年补助的8000元钱,江永扎巴在建筑工地打工一年能挣2500元,靠挖虫草收入2500元。一家四口一年就靠着1.3万多元的收入生活。这里取暖主要靠天然风干的牛粪。“最近牛粪太贵了,要20块钱一袋了。”去年冬天雪情严重,燃料涨价,基本上一冬天燃料就得花近3000块钱。安置点冬天管道冻住没有自来水,要到一公里外的河里凿冰取水。“用电可以,不用掏钱。”当时政府的“金太阳工程”给每户补贴4500元,各家只掏1200元,就可以安装太阳能发电,电视也能带起来。“电视没有花钱,县上给安好的。”江永扎巴参加了新农村合作医疗,看病能报销一部分。他的大女儿12岁了,在县城上学,不用交学费。小女儿六岁,还没有上学。妻子不懂汉语,没有工作,只是做家务。

  “现在最大的困难是什么?”当听到翻译的提问后,江永扎巴有些犹豫,可以感到他有一点挣扎,他告诉翻译“不懂文化,没有技术,找不到工作。国家政策很好,但是目前给的这些补助不够花,也想找一份工作。”

  “你们想念放牧的日子吗?”屋里正在做家务的女人们听到这个问题,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也不像一开始那样羞涩了,听得出来她们的声音有一些激动。“还是喜欢在山上的生活,自在。这里生活不好过。但是为了孩子以后能有文化,在县城上学方便,一家人还是决心要在这里。”

  江永扎巴家隔壁的邻居名叫达瓦次仁,今年42岁。当初卖牲口攒下16万元的积蓄,一家四口,两个儿子。大儿子一直在县城上学,成绩优异,现在已经16岁,考到了北大附中,一年要交2700元学费。北大附中照顾灾区,录取了一批灾区品学兼优的学生。2011年7月搬来后,他花10万元投资了一个小卖部,雇了亲戚经营。剩下时间都在家里,并没有出去工作。记者看到桌子上摆着很丰盛的饭,“平时家里吃几个菜?”“平时一两个荤菜,今天她高兴,炒了四个。”江永扎巴指指他家女主人,她的妻子正笑的腼腆而热情。按照政策,达瓦次仁家一年也能拿到8000元的补助。但不同的是,他家生活看着比较宽裕。“还有什么发愁的事?”“担心小卖部的生意,担心以后的出路。”当问到怎么看待生态搬迁,达瓦次仁说:“儿子在县城念书,为了儿子,本来就有搬到城里的想法。遇上国家这个政策,觉得太好了。”

  走出藏家,我们提出想去安置点的公共厕所看看,翻译有些犹豫。据介绍,这里600多户人家有7个公共厕所。记者步行去最近的一个公厕,花了大约5分钟。厕所非常简陋没有冲水设备,看不出有人打扫过。

  调查:困难在哪里?

  在我们调查走访过程中,发现一些问题出现频率较高:

  一是搬迁后生活成本增加,社会保障不足。虽说搬迁户到城镇生活是一种进步的表现,但在城镇生活增加了许多硬性开支,而相应保障体系却不健全。据调查,近年来燃料费上涨幅度大,每户每年增加燃料费2800—3000元之间,现行的燃料补助资金无法满足日常生活需要,还有水电等其它硬性开支。放牧的生活虽然辛苦,但牧民可以自给自足。肉、酥油、奶茶等靠附近亲戚朋友救济,勉强也可以解决,燃料只要自己勤快,可以去捡牛粪。但搬迁集中安置后,大家都是贫困户,不仅吃肉、吃酥油困难,而且没有地方去捡牛粪,难以解决燃料问题。同时,搬迁到城镇的移民身份没有确定,无法纳入城镇居民社会保障体系范围。

  二是收入来源有限。首先,无法自食其力。搬迁牧民主观上因为没有受过教育,语言不通,缺乏技能,不具备和城镇人口竞争岗位的能力。客观上,二、三产业发展缓慢,没有对接产业可以吸纳如此数量的人口就业。走访中我们发现很少有人能够在城镇找到工作,在城镇打点零工、做点小本生意,收入很不稳定。据官方数据称,搬迁户中当中有商人、石匠、铁匠、裁缝等,有稳定就业渠道和收入来源的群众仅占移民总数的10%左右。

  三是挖虫草并非长远之策。虫草是玉树的支柱产业,甚至占居民收入的50%以上,据说有些地方可以达到80-90%。作为应急之策,政府组织部分搬迁牧民上山挖虫草。但挖虫草实则是靠天吃饭,资源有限。新来的牧民挖虫草就要挤压原有居民的收入,本地人当然不愿意,政府只好通过协调,每人次补贴给当地居民800块钱来解决。然而近年虫草产量已有下降趋势。

  四是靠补助过活只能沦为社会底层,心理冲击大。国家发放的各种补助,每户每年大致一共能拿到6000至10000元。可是高原城镇交通不便物资匮乏,生活成本并不低,人均每月超过800元。不容乐观的是,在我们调查的对象中,很多牧民因为没有就业,只能沦为靠补助过活的“低保户”。在牧区,他们靠着先民千年来积累的智慧,可以在早上挤奶的时候就能判断今年草场的长势,可以在地震前通过雪后野毛驴的出谷数预见灾难,生活虽然穷苦,但口传心授的游牧智慧可以支撑他们自由的生活。但是来到城镇,他们变成了社会的弱势群体,没有竞争力,没有文化,心理上的冲击和矛盾,精神上的痛苦,是无法量化衡量的牺牲。

  解读:对什么症?下什么药?

  生态搬迁,实则是一个通过行政手段加速城镇化的过程。我们为了生态环境跨越了产业经济的发展,把与天谋食物的牧民,在短短的几年里变成市民。城镇化,不仅仅是设施的现代化,还是产业的现代化,人的现代化。把人搬下来,只是巨大挑战拉开的序幕。产业对接、培训教育等才能解决就业问题。玉树藏族自治州三江源办公室主任明嘉说:“生态移民的就业问题如果解决不了,早晚是玉树的一个社会不稳定因素。”在玉树州三江源办公室里,记者看到三江源办工作计划中关于农牧业发展和针对搬迁牧民的转产转业项目已经占了大量篇幅,“没有产业对接就没法就业,这个只靠我们地方政府的财政解决不了。”

  步出安置点,再反思生态工程:最重要的环节是什么?不是设备,不是设施,甚至不是技术,而是人。“保护好三江源的人,才能保护好三江源。”明嘉说,“如果老乡搬下来,我们给他安排好就业,让他日子过得好,老乡们自己会抢着下来。但是如果民生问题迟迟不能解决,老乡还会搬回去的。国家投入的75亿元钱不是白花了?”民生问题如果解决不好,生态工程将前功尽弃。三江源生态工程在操作中的核心,是“民生工程”。

  “藏族同胞在文化中对自然山水的崇敬,就是最好的环保意识。玉树州平均每平方公里居住不到两人,如果我们转变思路,把这些人从牧民培养成为环保工作者,给他们按照最普通的水平发工资,玉树州20万牧民,国家能否考虑把他们用起来?我们一人照看一平方公里,还保护不好三江源吗?” 玉树州三江源办公室主任明嘉说。

  在这场三江源生态搬迁补偿巨大的社会工程中,我们内心应当能感受得到,三江源人付出了什么。或许他们的生活与苦乐离你很遥远,如果世代之后的子孙依然可以看见三江奔腾,他们中是否有人记得,在某一个地方,曾经有那么一代人做出了牺牲?正如玉树人尼玛江才所说:“希望三江源头‘退牧还草’、‘退耕还林’的牺牲与付出,能让世界人都知道,就像三江源头的人都知道灾后是谁给予了无尽的关怀与帮助一样。”

  来源: 人民网-社会频道